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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 |
发表于 2022-9-10 12:38: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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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本帖最后由 coffee024 于 2022-9-10 12:40 编辑  
 
译文 
  列子  力命 
    人力对命运说:“你的功劳怎么能和我相比呢?”命运说:“你对事物有什么功劳,而要和我相比?”人力说:“长寿与早夭,穷困与显达,尊重与下贱,贫苦与富裕,都是人力所能决定的。”命运说:“彭祖的智慧赶不上尧舜,而活到了八百岁;颜渊的才能不在一般人之下,只活到了十八岁。仲尼的仁德不在各国诸侯之下,而被围困在陈国、蔡国的荒野;殷纣王的品行远不如微子、箕子、比干,却位贵为天子。季札在吴国没有官爵,田恒却在齐国专权。伯夷和叔齐饿死在首阳山,季氏却比柳下惠富有得多。如果是人力所能做到决定的,为什么要使彭祖长寿而使颜渊短命,使圣人穷困而使贼人显达,使贤人低贱而使愚人尊贵,使善人贫苦而使恶人富有呢?”人力说:“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,我对万物没有功劳,而万物如此这般,这难道是你主宰的结果吗?”命运说:“既然叫做命运,为什么要有主宰者呢?我只不过是遇到正直的事情就推动一下,遇到歪曲的事情听之任之罢了。世间一切的事物自然的长寿,自然的短命,自然的穷困,自然的显达,自然的尊贵,自然的低贱,自然的富有,自然的贫苦,我怎么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呢?我又怎么能知道呢?”     
 
    北宫子对西门子说:“我和你生活在同一个时代,而人们却使你显达;同是一族,大家却尊敬你的为人;相貌也差不多,而人们却喜欢你;言谈相似,而别人却采纳你的意见;一样的做事,而别人却信任你;一样的做官,而别人却让你显贵;一样的种田,而别人却使你富裕;一样的经商,而别人却使你发财。我穿的是粗布衣服,吃的是粗糙的饭菜,住的是茅草屋,出门只能步行。你穿的是锦衣绣服,吃的是细粮美味,住的是高楼大厦,出门还有四驾马车。在家里,你神气活现地冷落我在一边;在朝廷上,你得意洋洋对我表现出轻视的神色。你我之间不相往来,不一同游玩,已经有好多年了。你自以为德行超过了我吗?” 
西门子说:“我无法知道其中真实的原因。你做事老碰钉子,我做事总是顺利,这是德行好坏的验证吧?你却认为什么都和我一样,你的脸皮也太厚了。” 
北宫子无法回答,失魂落魄地回去了。半路上碰到了东郭先生。东郭先生问:“你是从哪里回来,独自行走,且面带深深的惭愧脸色呢?”北宫子说了上述情况。东郭先生说:“我可以消除你的惭愧,和你再到西门氏家去问问他。”东郭先生问西门子说:“你为什么要那么过分地侮辱北宫子呢?姑且说说原因吧。”西门子说:“北宫子讲他的辈分宗族、年龄、相貌、言行举止都与我相同,而贵贱贫富的遭遇却与我不一样。我对他说:我无法知道真实原因。你做事老碰钉子,我做事总是顺利,这恐怕是德行好坏的证明吧?你却说你跟我都一样,你的脸皮也太厚了。” 
东郭先生说:“你所讲的好坏不过是说才性德行的差别,我所讲的好坏与此不同。北宫子道德崇高,却命运低贱,你的命运高亨,却道德卑下。你的显达,不是凭智慧得到的;北宫子的穷困,也不是愚笨带来的。这都是天命,而不是人力所致。而你凭借着命好自以为了不起,北宫子又以德厚而自觉惭愧,都是没有认识到自然的道理。”西门子说:“先生不要讲了。我不敢再说了。”北宫子回去以后,穿他的粗布衣服,觉得有狐貉裘毛那样的温暖;吃他的粗粮大豆,觉得有精美饭菜的味道;住他的茅草屋,像是住在宽广的大厦中;乘坐他的柴车,像是有华丽雕饰的高大车马。他一辈子依然自得,不知道荣辱在他们那里,还是在自己这里。 
东郭先生听到后说:“北宫子已经糊涂很久了,听我一句话便能醒悟,也是容易醒悟啊!”     
心得:境遇的好坏,缘由很多,相互交织作用,怎能简单的就说因为德行、命运、努力之类的造成的呢?所谓好坏还不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套。 
 
      管夷吾、鲍叔牙两人交朋友十分亲近,都在齐国做事,管夷吾侍奉公子纠,鲍叔牙侍奉公子小白。当时齐国公族子弟大多被齐僖公宠幸,嫡子和庶子没有区别。齐国人害怕发生内乱,管仲与召忽帮助公子纠逃到了鲁国,鲍叔牙帮助公子小白逃到了莒国。后来公孙无知发动兵乱,杀死齐襄公,齐国没有君主,两位公子抢着回国抢夺王位。管夷吾与公子小白在莒国境内作战,途中,管夷吾射中了小白的衣带钩。公子小白成为齐桓公后,威胁鲁国杀死公子纠,召忽殉主自杀,管夷吾被囚禁。鲍叔牙对齐桓公说:“管夷吾很能干,可以治理国家。”桓公说:“他是我的仇人,我要杀了他。” 
鲍叔牙说:“我听说贤明的君主没有个人怨恨,而且一个人能尽力为主人做事,也一定能尽力为国君您做事,您如果想称霸为王,非管夷吾不可。请您一定赦免他!”桓公于是召管仲回国。 
鲁国把他送了回来,鲍叔牙亲自到郊外迎接,解除了他的桎梏。桓公以隆重的节礼对待他,让他的地位在高氏与国氏之上,鲍叔牙也把自己置于管仲之下。桓公把国政交给管仲,称他为“仲父”。桓公终于称霸于诸侯。管仲曾感叹说:“我年轻穷困的时候,曾经与鲍叔一道做买卖,分配钱财时总是给自己多拿一些,鲍叔不认为是我贪婪,知道我贫穷。我曾替鲍叔谋划而惨败,鲍叔不因此认为是我愚笨,因为他知道时机有好有坏。我曾三次做官,三次被国君驱逐,鲍叔不由此认为我不好,因为他知道我没有碰到机会。我曾三次作战三次败逃,鲍叔并不认为是我怯懦无用,因为他知道我有老母要人照顾。公子纠失败了,召忽自杀了,我也被囚禁在牢中甘受耻辱,鲍叔不认为是我没有廉耻,因为他知道我不在乎小节,只是唯恐声名不能扬名于天下。生我的人是父母,理解我的人是鲍叔。” 
     这是人们称道的管、鲍善于结交朋友的事,小白善于任用能人的事。然而实际上并无所谓善于结交朋友、实际上并无所谓任用能人。说他们实际上无所谓善于结交朋友、实际上无所谓任用能人,并不是说世上有比他们更善于结交朋友、更善于任用能人的事,召忽并非能够殉主自杀,而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得不自杀;鲍叔不是能够推举贤能,而是在当时的情景下不得不推举贤能;小白并非能够任用仇人,而是当时不得不任用仇人。 
       到管夷吾生了重病的时候,小白问他,说:“仲父的病已经很重,不能再瞒着你了,如果你的病治不好,那我把国家政事交给谁呢?”管夷吾问:“您想交给谁呢?”小白说:“鲍叔牙可以。”管仲说:“不行,他的为人,是一个廉洁的好人,但他对于德行不及自己的人就不去亲近,一旦听到别人的过错,终身也不会忘记。用他来治理国家,在上面会忤逆国君,在下面会违背民意。他得罪于您的日子,也就不会太久了。”小白问:“那么谁行呢?”管仲回答说:“不得已的话,隰朋可以。他的为人,能使在上面的人忘掉自己,在下面的人不背叛自己。他惭愧自己的仁德不如黄帝,对于别人不如自己表示同情。用仁德感化他人的叫做圣人,用钱财接济别人的叫做贤人。以为自己贤能而瞧不起别人的人,没有能得到别人拥护的;自己虽贤能而能尊重别人的人,没有得不到别人拥护的。他对于国事有所不闻,对于家事也有所不见。我若是一病不起,他可以接替我执政。” 
可见管夷吾并不是有意刻薄鲍叔,而是在当时的情景下不得不轻视他;并不是要重视隰朋,而是不得不重视他。开始时重视,有可能后来要轻视;开始时轻视,有可能后来要重视,重视与轻视的变化,并不由个人意志决定。     
 
      邓析操持模棱两可的学说,创设一套巧辩圆滑的辞令,在子产执政的时候,制定了一部《竹刑》。郑国使用它,却屡屡妨碍了子产的政事,子产被弄得理屈词穷。于是子产便把邓析抓了起来,并当众羞辱他,不久就杀了他。可见子产并非乐意使用《竹刑》,而是不得不用它;邓析并不是能够使子产屈服,而是在当时的形势下不得不使他屈服;子产并非有意诛杀邓析,而是不得不诛杀他。     
 
      应该出生便出生了,这是天的福佑;应该死亡的便死亡了,这也是天的福佑。应该出生却没有出生,这是天的惩罚;应该死亡却没有死亡的,这也是天的惩罚。应该出生的出生了,应该死亡的死亡了,这是有的;应该出生的却死亡了,应该死亡的却出生了,这也是有的。但是出生也好,死亡也好,既不是外物的作用,也不是自己的力量,都是命运决定的。人们的智力对它是无可奈何的。所以说,幽远深邃没有边际的天道是自然融会的;寂静淡漠没有界限的天道是独立运转的。天地不能侵犯它,圣明智慧不能干扰它,鬼魅不能欺骗它,自然的意思是无声无息就成就了,平常而安宁,在领来送往中顺应万物。     
 
       杨朱的一个朋友叫季梁。季梁生病,至第七日病情恶化。他的儿子们围在病榻边哭泣,请求为他请医生医治。季梁对杨朱说:“我这些孩子怎么这样不明事理。你何不为我唱个歌开导一下他们呢?”杨朱唱道:“上天不知道,凡人又怎么能明白?福分不靠天,罪孽也不是由人造。我也好,你也好,谁也不知道啊!医呀巫呀,难道就明白吗?”他的儿子还是不明白,最后请来了三位医生。一位叫矫氏,一位叫俞氏,一位叫卢氏,诊治季梁所患的疾病。矫氏对季梁说:“你体内的寒气与热气不调和,体内虚与实失去平衡,这病由于时饥时饱和色欲过度,思虑烦杂,精神散漫,不是天的原因,也不是鬼神的原因。虽然危重,仍然可以治疗。”季梁说:“这是庸医,快叫他出去!”俞氏说:“你在娘肚子里就胎气不足,生下来后乳汁又喝得太多,这病不是一朝一夕的原因,它是逐渐加剧的,已经治不好了。”季梁说:“这是一位好医生,暂且请他吃顿饭吧!”卢氏说:“你的病不是由于天,也不是由于人力,也不是由于鬼,从你禀受生命之气而成形的那一天起,就有了控制它的存在,也有了懂得它的存在,药物针石能对你起什么作用呢?”季梁说:“这是一位神医,重重地赏赐他!”不久季梁的病自行痊愈了。     
 
        生命并非珍惜它就能长久存在,身体并非爱惜它就能壮实;生命也不是因为轻贱它就能夭折,身体也不是因为轻视它就能孱弱。所以尊贵它也许不能生存,轻贱它也许不会死亡;爱惜它也许不能壮实,轻视它也许不会孱弱。这似乎是反常的,其实并不反常,因为它们是自然的生、自然的死、自然壮实、自然孱弱。生命也许尊贵它能够生存,也许轻贱它会导致死亡;身体也许爱惜它能够壮实,也许轻视它会导致孱弱。这前因后果看似相互顺应,却并没有相互顺应;它也只是自然的生自然的死,自然壮实,自然孱弱的。 
鬻熊对周文王说:“自己长寿不是外力所能增加的,自己短命不是外力所减损的,人的智谋对此也无可奈何。”老聃对关尹说:“天所厌恶的,谁知道是什么缘故?”意思就是说:与其迎合天意,揣摩利害,不如任其自然,趁早罢手。     
 
       杨布问他哥哥杨朱说:“有两个人在这里,年龄差不多,资历差不多,才能差不多,相貌差不多,而他们的寿命长短相差很大,地位高低相差很大,名誉好坏相差很大,受人爱憎也相差很大。我很不理解。”杨朱说:“古人有句话,我曾经记下来,现在告诉你: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而这样的,这是命运。现如今世间种种昏昏昧昧,纷杂混乱,任凭你做了什么,或则没去做什么,一天天过去,一天天到来,谁能知道其中的缘故?都是命运啊!相信命运的,无所谓长寿与夭亡;相信自然之理的,无所谓是与非;相信本心的,无所谓逆境或顺境;相信天性的,无所谓安全与危险。这就叫做什么都不信,又什么都相信。真诚的态度,哪里还去考虑何去何从?悲哀什么,高兴什么?什么该做,什么又不该做?《黄帝书》说:‘得道的至人坐下来像死了一样,动起来像木偶一样。’也不知道为什么坐,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坐;也不知道为什么动,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动。也不因为大家的看法而改变情态与形貌独自去,独自来,独自出,独自入,谁能阻碍他?”     
 
       虚伪狡诈的墨杘、轻举妄动的单至、辽阔迟缓的啴咺、急躁冲动的憋懯四个人同时在世上游荡,各随自己的意志,多少年来不互相通报情况,自以为智慧十分深湛。 
巧言佞色的巧佞、质朴憨厚的愚直、懵懂不语的婩斫、迎风周旋的便辟四个人同时在世间游荡,各随自己的心意,多少年来不互相探讨道术,自以为技巧是最微妙的。 
哀怨郁结的狡犽、心事不藏的情露、口吃性急的瀽极、动辄谩骂的凌谇四个人同时在世间游荡,各随自己的意志,多少年来不互相启发点拨,自以为才华是最卓越的。 
羞涩腼腆的眠娗、不堪重任的諈诿、果敢英勇的勇敢、胆怯犹豫的怯疑四个人同时在世间游荡,各随自己的意志,多少年来不互相指摘揭发,自以为行为毫无乖张之处。 
随和谦逊的多偶、刚愎自用的自专、趋炎附势的乘权、孤芳自赏的只立四个人同时在世间游荡,各随自己的意志,多少年来不互相瞻顾,自以为一切都是适时走运的。 
这就是大千世界的众生相,它们的相貌各不相同,却都符合于天道,这就是天命的安排。     
 
       差不多要成功了,看似成功,但原本并非成功。差不多要失败了,看似失败,但原本并非失败。所以迷惑产生在相似上,在相似的边界上事物变得蒙昧不清,难以分辨。如果能不迷惑于相似性,就不会因为外来的灾祸而惊骇,也不会因自身的福泽而欣喜;顺应时势而行动,顺应时势而停止,单凭智力是无法明白的。相信命运的人对于外物和自身没有喜惧之心。对于外物和自身存在喜惧之心的人,不如上捂住眼睛、塞住耳朵、背对着城墙、面朝城壕也不会坠落下去。所以说:死生定自天命,贫穷源于时机。埋怨短命夭折的人,不明白天命;埋怨贫穷困苦的人,不明白时机。碰上死亡不惧怕,身居贫穷不悲伤,这是洞达天命,随遇而安的表现。如果叫足智多谋的人计算利害,估量虚实,揣度人情,行事正确的是一半,失误的也是一半。假使让那些愚笨无计的人不计算利害,不估量虚实,不揣度人情,他行事正确的有一半,失误的也有一半。这样看来,计算与不计算,估量与不估量,揣度与不揣度,有什么不同呢?只有对什么都不去估量,而又无所不估量,才能保全本性而无所丧失。也并非由于智识而导致丧失。它们都是自然而然的保全,自然而然的消亡,自然而然的丧失的。    
      齐景公在牛山游览,向北观望他的国都临淄城而流着眼泪说:“多么美好的国家啊!草木浓密茂盛,可是为什么随着时光的流逝,我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国土而孤独的死去呢?假使自古以来就没有死亡,那我难道还会离开此地到别处去吗?” 
       大臣史孔和梁丘据都跟着垂泪说:“我们依靠国君的恩赐,有粗陋的饭菜可以吃,有劣马栈车可以乘坐,尚且还不想死,又何况我的国君呢!”晏子独自在旁边发笑。景公揩干眼泪面向晏子说:“我今天登临游览,触景伤情,史孔和梁丘据都跟着我流泪,你却一个人发笑,为什么呢?” 
       晏子回答说:“假使贤明的君主能够长久地拥有自己的国家,那么太公、桓公就会长久地拥有这个国家了;假使勇敢的君主能够长久地拥有自己的国家,那么庄公、灵公就会长久地拥有这个国家了。这么多君主都将拥有这个国家,那您现在就只能披着蓑衣,戴着斗笠站在田地之中,一心只考虑农活了,哪有闲暇想到死呢?您又怎么能得到国君的位置而成为国君呢?就是因为历代国王相继登基又相继死去,才轮到了您呀!现在您却单单为一己的生死而流泪,这是没有仁德的表现。我看到了没有仁德的君主,又看到了阿谀奉承的大臣。看到了这两种人,所以才独自暗暗发笑。”景公觉得惭愧,举起杯子自己罚自己喝酒,又罚了史孔、梁丘据各两杯酒。     
 
      魏国有个叫东门吴的人,他儿子死了,他却不忧愁。他的管家说:“您对儿子的怜爱程度,天下无人能及。现在儿子死了却不忧愁,为什么呢?”东门吴说:“我过去没有儿子,没有儿子的时候并不忧愁。现在儿子死了,就和过去没有儿子的时候一样,我有什么可忧愁的呢?”     
 
        农民抢赶时令,商人趋求利润,工匠讲究技艺,官吏追逐权势,这是情势使他们这样的。但务农会遇到水旱之灾,经商会有盈利亏损,做工难免成功失败,当官也有顺逆之境,这都是命运使他们这样的。 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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